柳知许

文／彷白

        我在下坠，温馨的卧室瞬间混沌一片，我在白雾迷蒙中急速下坠。明显的失重感让我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，喉咙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扼住，窒息的刺痛感一阵阵席卷全身。身体不受控制地软软地塌下去。费力睁开眼睛，只见卧室的顶灯忽明忽暗，愈发遥远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的身体摔在一张粉色系小床上，和我卧室的那张一模一样。或者说，这整个空间就是复制了我的卧室。一样的木质写字台，写字台前的墙上贴着同样的便签，连抄写课表的字迹都如出一辙。可我刚才的下坠感是如此真实，甚至我连呼吸都还没有喘匀，还没来得及换下的短袖校服已经湿透了。我清晰地知道，这不是我的世界。

        扶着墙颤颤巍巍地从床上站起来，试图找到一丝一毫的证据来证实这一个毛骨悚然的猜想。于是一切又都好像不一样了。粘板上贴的明信片少了一张，台灯的亮度与之前不同，水杯好像也被移动了位置，杯口散了些许白色粉末……我慌了，心脏像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似的。踉踉跄跄地跑到卫生间，冰凉的水呼在脸上，打了一个寒颤。镜子里失魂落魄的人顶着我还在滴水的脸，嘴角似乎勾起了诡异的弧度。

        失手打碎镜子，鲜血顺着伤口带了丝丝疼痛涌出来，很快沾满了右手。吓得夺门而出，落荒而逃。跑到大街上，仰头看到的不是星月，而是一根根散着寒光的箭，从天边射下来，笔直地射穿人们的身体，那人便一点点缩小，然后消失在不远处。我一边朝那里跑去，一边挥舞双臂拼命呐喊，叫人们躲开披着星芒的利剑。奈何人群无动于衷。

        眼看一道箭带着刺眼的白光射向我，脑海里浮现出之前电视上看到的舍己救人的英雄，便觉得就是死也要死得有意义。不敢犹豫，忙推开身边的陌生人，自己弓起身子双目紧闭，等待天剑的来临。那一瞬间，周围突然嘈杂起来。急刹车刺耳的声音混着惨叫声和人群的叫骂声，我睁开眼，却见那人的双腿被压在车轮下，鲜血长了眼睛似的涌向我的双脚。人们看我的眼神从最开始的木讷到厌恶，再到仇恨。没人肯听我的解释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天边的箭再次出现，我只好往反方向逃跑。几个穿制服的男人在后面追我，叫嚷着什么“绳之以法”。真是可笑，在不属于我的世界里，有什么能束缚我？更可笑的是，我被他们抓住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们给我打了针，眼皮重得抬不起来。再睁眼是在医院洁白而舒适的病床上。我一激灵坐起来，却被一个长着母亲面孔的人按住。她轻轻摩挲我的头，俯身附在我耳边轻言道：“我的孩子，一切都过去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后来，我听说，这的确是我的世界，我从来就没离开过这个世界。医生们在我的血液里查出了迷魂药的成分，半梦半醒时看到人们消失的地方其实是一个地铁口，而少了的那张明信片也在几天后在床下被我找到了，于是一切都变得合理了。出院后，我继续生活、上学，和朋友打打闹闹，一切都似乎步入正轨。可是，我心底仍有所疑虑。你该怎么确定，这是属于你的那个世界呢？